Page 79 - 《世界潮商》第47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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区,文化上会有很多交流(如戏剧等);但潮汕人与海南人几乎不能对话。二十多年前,我
第一次到台湾参加学术会议,与讲闽南话的台湾朋友也只是寒暄,无法深谈。看侯孝贤的电
影《悲情城市》《戏梦人生》等,其中的闽南话对白,我半懂不懂。开始以为是因两岸长期
隔绝,后来发现台湾人讲闽南话,接近泉州及厦门口音,与潮汕话颇有距离。
之所以关注方言问题,那是因为它代表一种文化;而这种透过方言传递的生活方式与
文化趣味,正因经济全球化的大趋势而迅速衰退。在去年年底的三亚财经国际论坛上,我
谈及:
作为地域文化重要载体的方言,正日益退化。中国文化走向一体化的同时,丧失了很
多本来非常可爱的东西。今天,除了粤语,几乎其他所有方言区都没有办法召开用方言表
达的学术会议。长期生活在本方言区的学者,或许还可以;像我这样离开家乡多年的,日
常口语没有问题,用潮州话谈论学术问题,已经词不达意了。因为很多新词我都不会,得
默想一下,经一番转化才能勉强说出。粤语因为有香港、澳门的特殊存在,加上广州地区
学者有意识的坚持,还能用作学术语言。其他地方包括上海在内,都做不到了。这是长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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推广普通话而歧视方言的语言政策造成的,需要略加调整。
关注方言的保护与使用,不能不提及相关的文学创作。因为,若长期得不到文学作品
的滋润,方言会越来越干瘪,越来越粗俗,最后真的“不登大雅之堂”了。
去年(2015)上海作家金宇澄的《繁华》(上海文艺出版社,2012)获第九届茅盾文
学奖,引起很大轰动,除了市井、日常、网络等,更重要的是方言的改造与使用。与其遥
相对话的,不是张爱玲或王安忆,而是晚清韩邦庆的《海上花列传》。其实,此前一年
(2014),香港作家黄碧云的《烈佬传》(天地出版社,2012)获浸会大学主办的红楼梦
奖——世界华文长篇小说奖。《烈佬传》讲述上世纪五十年代香港一名自11岁就沉沦毒品
与赌博,反复出入监狱,用半个世纪的努力才成功戒毒的“烈佬”的故事,人物对话多使
用方言,完全可以理解。
不管是台湾还是香港,其对于方言的强调,带有浓烈的意识形态色彩,有文化自信,
有商业因素,也有政治操弄。大陆相对简单些,方言写作的主要困难在于传播与接受。上
世纪六十年代,广东名作家陈残云描写珠江三角洲的《香飘四季》(广东人民出版社,
1963),探索如何在长篇小说中有效地使用方言俚语;潮汕农民作家王杏元则撰有《绿
竹村风云》(广东人民出版社,1965年),技巧上稍逊一筹,但对潮汕民俗及方言的使
用,同样值得关注。
不同于说唱艺术,长篇小说流通全国,如何恰如其分地使用方言,需要某种自我节
制。看过《繁花》初稿的《收获》主编程永新建议,对方言的使用一定要让北方的读者也
能看得懂,据说金宇澄很认可:
在语言上,我不愿意它是一个真正的方言小说,要让非上海话的读者能看懂。整个过
程,我用上海话读一句,用普通话读一句,做了很多调整。西方一种理论说,作家建立个
性特征,在语言上要“再创造”,西方一些作家甚至故意用错字,或结结巴巴,或标点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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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意变化,制造特征与障碍。就像画家,不能画得跟别人一样,要想办法改变。
同样道理,潮汕方言要想入文,必须考虑外地读者。是方言,但尽可能让外地人连蒙
带猜也能看懂,这需要选择与改良。前年我在揭阳演讲,同行的妻子被海报吸引住了,
问什么叫“胶己人”。后来我想,若写成“家己人”,她就可大致猜出来了。还有,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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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妹食”容易误解,“物食”就不会。我写《扛标旗的少女》时 ,曾再三斟酌“雅死”
与“雅绝”,最后选择了后者,也是因为后者可以意会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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